老人那首詩蘊藏著一個不朽的信息：應付世事要一步一步的來
我正在臥室裡逐一打開我的行李箱時，媽媽過來找我。「禮拜堂裡的一些孩子今年夏天要到一個療養院去幫忙，」她說，「我看你跟他們一道去也不錯。」
「不行!」我告訴她。我們剛搬完家，我因為捨不得一些老朋友，心裡感到難過。當時14歲的我，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媽媽所說的這類義務工作。
兩個星期後，我和另外22個孩子站在那家療養院裡。那裡每個人都在忙碌工作，推著輪椅上或活動床上的住院病人，穿過擁擠的走廊，讓他們去洗澡、做物理治療或晨間活動。消毒劑的氣味刺鼻難聞。
「當心!讓路!」宏亮的聲音來自一張從旁邊經過的活動床上。說話的是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塊頭，頭上有一堆蓬亂的白髮，他穿過走廊時一路大聲叫喊。
志願人員領我們進入會議室時，有幾個同伴心情緊張地格格傻笑起來。「我們的病人有許多視力衰退，再也不能看書，」一名志願人員對我們說，「如果有人肯把他們自己選定的書念給他們聽，那可是難得的樂事。」她解釋說，桌子上每一本書的封面下面，都夾著一張卡片，寫著選定這本書的病人的簡史。「你們各自挑一本，坐在那個病人床邊的椅子上，然後安安心心地工作，謝謝你們。你們在這裡所花的時間，對這些人來說很有意義。」
我抓起一本路易·拉摩的小說。裡面所附的卡片寫著：「詹森先生，89歲，103室。長期臥床不起，退伍軍人，妻子已故，亦無子女或近親。需要氧氣。」
我戰戰兢兢地走進了他的病房。「午安，詹森先生，」我低聲說，「您好嗎?」突然，我發現自己面對著的正是在活動床上大喊大叫的那個人。
「我好不好?你問我好不好?」他咧開沒有牙齒的嘴巴，露出一個好大的笑容，接著開始背誦。
那個樂天派掉下十二層樓每掉到一個窗口
他就向下面膽戰心驚地朋友高喊：
「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」
他的笑聲更大了。「坐在這裡，小姑娘，」他粗聲說，「念給我聽!」
我依言坐了下來。在接著的兩小時內，他聆聽我念出的每一個字。其後的每個星期三下午，情形都是這樣。我總是站在他的門口問：「哈
，詹森先生，您好嗎?」他總是高聲回答：「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」到了那年夏末，我們已經念完了兩本小說，我也記住了詹森先生的那首小詩。
不過直到9月間開學時，我才開始瞭解這首詩的意義。開學第一天上午，我站在學校外面的磚砌台階上，眼睛充滿淚水，我一個人也不認識。
我終於走到大門口，那門口就像那家療養院的大門口一樣。我擠出笑容，把大門推開。突然我彷彿聽到詹森先生的聲音：「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」
奇怪的是——我頓時就覺得沒事了!
那年12月，我回到療養院去唱聖誕頌歌。為了急於想感謝詹森先生那首詩，我先跑到他的病房，可是他不在那裡。一名護士告訴我，他已於11月初因肺炎去世了。我聽後呆若木雞。如果他知道他的詩曾經幫了我多大忙，那該多好啊!
我記得大學畢業後，曾再度用詹森先生的詩句來安心壯膽。當時我正坐在接待室裡，等候接待求職時的面試。我四下打量其他申請人，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夠資格，他們看來全部都有充分準備和豐富經驗。顯然，我是不屬於這一級的。於是我走到辦公室窗口，俯瞰下面的街道。
那個樂天派掉下十二層樓……
我記起了詹森先生的那首詩。
每掉到一個窗口……
我望著那些把這座玻璃建築大廈箍緊的鋼樑。
他就向下面膽戰心驚的朋友高喊……
我至少可以告訴膽戰心驚的我自己：
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
我拉平上衣，深吸一口氣，並再次想起詹森先生的樂天態度。不知怎的，他那些話給了我很大信心。那位接見我的人，也一定是感覺到了我的那種信心，因為我獲得了那份工作。
其後再次想到詹森先生時，我是躺在活動床上的。我正在分娩，已經陣痛了8個小時，我未出生的嬰兒和我都出了問題。護士正拿著一張同意剖腹產的卡片讓我簽字。陣陣痛楚掠過我筋疲力竭的身軀，我感覺自己開始失去控制。
我們穿過走廊時，那位醫生向注視監聽器的護士大聲問道：「情況怎麼樣?」護士高聲回答：「胎兒到現在還沒事!」
一聽到這句話，我便驟然覺得已回復自制。我明白，在我身旁有能幹和關懷我的人，我孩子的心臟仍在跳動。「堅持下去。」我對尚未出世的孩子低聲說，「我們到現在還沒事!」
在手術室裡，我被抬上手術台。接著，醫生對我說：「黛比，如果你能夠再推送一次，我們也許可以用鉗子接生。」
「那個樂天派掉下十二層樓。」
我在一陣攣縮再次到來時喃喃自語。我抓緊手術台的邊，從我筋疲力竭的身軀某處，我找到了再推送一次的氣力。以後的事，我就什麼也記不清了。不過，丈夫告訴我，幫助我們那個漂亮、健康、4.5公斤重兒子出世的，是鉗子、祈禱和我不斷唸唸有詞地提到一位樂天派的事情。
直到今天我仍深信，背誦詹森先生的那首詩，不知怎的竟曾幫我召來一種神奇的助力。它是一種令人恢復信心的力量。
甚至現在，這些詩句也能使我堅強起來。我有過多次健康問題，又可能要搬家，或者變換工作，這些都只是你日常碰到的問題。但是，如果你同時去想所有這些問題的話，它們便會任意地把你壓得透不過氣來。不過，我卻謹慎地避免那樣做，因為我知道，船到橋頭自然直。至少，你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」
Title :「瞧，我到現在還沒事!」
Author :戴伯拉·斯姆特
※下雪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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